撰文
佘宗明
01
早些时候,朋友西坡在公号「人间三角」上发了篇《财富自由,这个时代最毒的鸡汤》,痛批胡润借兜售「财富自由门槛」的概念,贩卖「成功焦虑」。
过几天后,我们在苏州见面了,无意间聊起了这话题。
我说:我离入门级财富自由门槛——一线城市万元,还差个千把万吧。
嗯,用的是岳云鹏沈腾相声里「1个月(工资)不到10万块钱」的梗。
西坡说:我就差了个「万」。
他又补了句:身为在京有房一族,你也别太谦虚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:难道算命先生预测我要发大财的秘密,绷不住了?
连忙谦虚地说:我能在北京买上房,还得感谢曾经遇到的黑中介。
02
我得感谢曾经遇到的黑中介、黑房东。
这不是玩笑。
要不是他们,我恐怕搭不上北京年底房价上涨前的末班车。
要不是他们,我的资产恐怕得少个××万。
感恩的心,感谢有你。
03
人一生中,总有些决定是外部因素触动的。
作为在京房奴,我此生迄今为止最成功的「投资」——买房,也是受外部因素触动。
这些外部因素中,最重要的一条,就是黑中介、黑房东的「曲线助攻」。
是那时的他们,让我懂得:做租户,是没有尊严的。
还是他们,让我明白:租房,不如买房。
我当时确实已具备买房的条件,但让我下决心摁下「确认按钮」的,是他们的「黑」。
注意:我在这里加了限定词——「那时」「当时」,是因为今时不同往日。
现在市场已经渐趋规范了,但当时的黑中介、黑房东,真的是戕害房屋租赁市场的一把好手。
我都怀疑,他们跟房地产商、二手房中介是球场队友,卖房的是中锋,他们是后卫,专做助攻。
04
我第一套房子,是年底买的。
那时距离我来北京,不到3年。
其时经济状况困窘的我,为什么要买房?
真不是什么「投资眼光好」,也不是预知了「北京房价会涨」。
我当时才不懂这些。
作为自诩的理想主义青年,我甚至有些排斥太早买房——房子靠左,理想靠右,用房子绑定生活,是文青所不齿。
「前矮大紧」高晓松就说了,不买房,一样可以过得很好。
那我怎么就背叛了初心?
无他。只因租房体验太糟心了。
05
人越穷时,越容易被坑。
因为,贫穷会限制我们对坑术的想象力。
作为资深被坑租户的我,对此深有体会。
年6月底,我从成都的《华西都市报》辞职。7月初,来到了北京。
抵京后第一要事,就是租房。
从成都到北京前,我在网站上搜了新京报社旁的出租房源。
但现实告诉我:凡事预则立,得是「预」对了路子。
我列了个房源清单,逐个打电话联系,结果被社会狠狠地修理了一顿——
那些便宜点的房子,中介口径都是「租出去了」,即便仍挂在网上。
稍贵些的,去了实地一看,很多都是「照骗」,堪称房源中的乔碧萝。
果然,社会很单纯,复杂的是人。
看了两天房,被中介带着去过终日不见光的地下室,不透气的隔断间,还有厨房、卫生间改造成的小房间……
虽然房子不咋滴,但租金很有「骨气」。
06
最终我找到合意的房子,还是通过电线杆上的小广告。
小广告上标着:二环内,次卧,18平米,元/月,房东直租。
打电话过去,是个姑娘接的。到了实地后,是两个姑娘。她们说:我们是房东亲戚,受房东委托帮他出租房子。
陪我的朋友说:你们是中介吧?
被戳穿的她俩点了点头。
房子实际大概只有12平米,讲了讲价,讲到了元/月。
「押一付三提前付一」是狠了些,可有地方可住,价格能承受,就挺心满意足。
但社会没忘记及时毒打我。
7个月后,一对老头老太拿着房产本找上门来,跟我们几个租客说,他们是房东,中介跑路了,半年没给他们转租金了。
商量一番后,他们表示,房子我们还可以继续住,但只能住到房租所交期限,逾期必须搬出去。
这意味着,我没损失房租,但押金是打水漂了。
虽然是块钱,但那时何其窘迫——「蚊子腹内剜脂油,鹭鸶脚上劈精肉」,差不多就是我的生活图鉴了。
一度想维权,毗邻租客把我拉进维权群,一看,呵,上百号人。
其中有人去了这家中介总部,人家早已没影。
只能作罢。
07
吃一堑长几智。后来我的租房史,翻过了「中介跑路」这一页,但被零敲碎打地坑,仍避无可避。
年上半年,我找了大中介公司,又挨着报社租到了房子。
老房子,40平米,租金元/月。破是破了点,但实用。
但破事也随之而来。
大概过了小半年,这房子整屋加固,每天早上不到8点,锤子钢管动次打次,在我耳边肆虐。
身为夜出昼伏的夜行动物的我,快折磨得神经衰弱。白天欠觉欠到快崩溃。
有一天,回到家里,发现伸出去的窗户都被敲碎了,里面都是碎渣,外面装了层防盗网。虽未丢东西,但人是吓了一跳。
麻烦的还在后面——
住进这房子时,水费欠了上千,中介跟我说,你先缴了吧,以后退押金时一块算。
谁知没多久,对接的中介小哥回老家不干了。
后来的剧情是:租期已至,我想续租,中介告诉我,房租涨元。我的腰包,阻止了我续租的念头。找到中介公司退押金,结果人家不认垫付水费这码事了。
折腾好久,几番证明,中介公司才补了我这笔钱,但又趁机收了我一笔卫生费。
那时就一个感受:中介公司为刀俎,我为鱼肉。
后来,我还将这些经历写成文字,发在了新京报上,标题是《「黑中介名单」为何那么火》。
08
第三次租房,我找了个头部中介平台。1居室,元/月。
这次不是连着跟中介打交道,中介只是信息撮合,收了1个月服务费后,直接让我跟房东对接了。
房东很社会,左青龙右白虎。
好在,除了准时交租,没太多交集。
住进去后,才发现:房子朝北,全年无阳光;不远处有个铁轨,到了晚上,轰隆轰隆。
改用诗人辛笛的诗:「列车轧在我的耳膜上/一节接着一节问题」。
离1年租期还差20多天时,我跟房东打电话,表示不续租了。
房东一通骂:你怎么不早说?按照规矩,你得提前1个月跟我说。
我一看合同,还真有。
到期后,房东来收房,说我违约,又找了物品磨损之类的这茬那茬,押金扣了近千。
09
坑不?
坑。
但古人说的「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」,诚不我欺。
再三被坑后,我下定了决心:买房。
不是住不了矮破小,实在是受不了黑中介。
不只是我受不了,我身边那个她更受不了。
而直到我用买房中断了在京租房生涯,房子价值又一路飙升后,我才意识到——
原来黑中介、黑房东对我才是真爱。
他们将我赶到「宁买不租」的人群中,是下了一盘大棋,目的是为了磨练我。
就像「天将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」一样,虐我是为帮我。
这样用心良苦,我竟有些感动。
10
如今,经历多轮整顿整治,北京房产中介行业早已规范了许多。
现在想来,若不是当年的黑中介、黑房东昔日的「助攻」,加上在京租房的糟糕体验,我很难下定决心在北京买房。
这套房是我年底买入,Base:北京网红集聚地百子湾。
当时房子均价才3万多,我要承担的月供比租房租金没高多少。
但我万万没想到,过了约1年后,单价已飙升到了5万多。
也就是说,房子4年内的升值幅度,折抵我几年的工资。
为什么是4年?
因为4年后,我换房了。以小换大。
可若不是黑中介帮我痛下决心,我显然没法开启「及时上车—房子升值—攒够高首付换房」的链条。
就这点而言,我比老友、前同事于平幸运得多。
他是年从广州来的北京,系《新京报》评论部创始元老。
刚来北京时,二环房价还没上万——这是多少人想着穿越过去发家致富的节点啊。
可他当时找房产专家约评论稿时,专家坚定地认为:房价泡沫太大。他跟家人则在报社附近一处房子,一租就是10多年。
如果他当年也屡遭黑中介黑房东坑,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?
可现实不容「假如」。
11
写到这里,我想起了作家杨昌溢的一句话——
时间会告诉你,一些人对你的拒绝,其实是一种成全。
说得真挺对的。
是这些黑中介黑房东的拒绝善待,帮我走上了「预备财务自由」之路。
正所谓:打是亲,骂是爱,坑是帮。
所以,能表达我对黑中介黑房东们感念的,只有「痛骂」了。